左卡

#屁话说在前面#

有一点点仿《一个叫欧维的男人决定去死》【但是毫无可比性】

也许会有类似重返22岁的后续【想法很美好】

 

有时候我也会想要

成为支撑着你走下去的人

 

 

 

“买了油条噢。”林彦俊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

 

陈立农没接过去。

 

“你过分诶，油条都不喜欢吃了？”

 

 

 

林彦俊五十九岁，结婚二十七年。台湾同性合法那一天领的证。先生是一个摄影师，比林彦俊小五岁，叫陈立农。

 

林彦俊在七点差一刻的时候醒来。和普通的早晨一样，为了不吵醒熟睡的陈先生，林彦俊轻手轻脚地下楼洗漱。将咖啡豆放进机器后，林彦俊开始例行检查暖气片有没有开。他一点都不喜欢在冬天吹暖气。他并不怎么怕冷，但陈先生很奇怪，夏天很爱出汗，冬天又很怕冷，一不小心就会受寒感冒。

 

每次陈立农披着毛毯蜷缩在沙发一侧，可怜兮兮地红着眼圈抽鼻子，努努嘴示意林彦俊安慰时，他都会义正言辞地拒绝，原因是会被传染。他可一点都不喜欢生病的感觉。但一想到陈先生被这样的感觉困扰，心软的林先生只好亲亲他的额头。陈立农这时候总会得寸进尺地仰头亲吻到林彦俊的嘴唇，撬开牙关横冲直撞。每一次都是这样，林彦俊每一次都会拒绝。这是原则，林彦俊解释说。

 

原则对于林彦俊来说十分重要。一个人活着总不能没有原则，随随便便想干嘛就干嘛。林彦俊恪守了二十几年的原则——说一不二，在遇到陈立农之后，被击碎得溃不成军。虽然林彦俊不肯承认。他总归还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比如早起不喝咖啡这件事。

 

活了二十几年，林彦俊从来没在早晨喝过咖啡。他解释说这样不健康，咖啡只会让你一整天都没有精神。陈立农对咖啡的喜爱到了一种痴狂的地步，一天绝对不会少于七杯。虽然之后被林彦俊逼迫一天最多喝三杯，但陈先生还是争取到了一些机会。比如早晨一定要喝。陈立农迫使林彦俊答应自己要求的独门绝技，就是那一双下垂眼。被那双眼睛盯着撒娇的人，一定会举旗投降的，林彦俊辩解道，才不是因为我花痴。

 

下垂眼攻击后，陈先生成功地在每天早晨喝到咖啡。林彦俊也没有想到，一时的鬼迷心窍竟让自己煮了二十七年的咖啡。但林彦俊从不喝咖啡，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陈立农喝咖啡与这并没有冲突。

 

检查完暖气片，林彦俊倒了两杯咖啡。今天和普通的早晨一样，却好像有一点奇怪。他突然觉得不喝咖啡这个原则也没有那么重要，于是他抿了一口，有点苦涩。林彦俊收拾完杯子，穿鞋准备下楼买早餐。关门的那一刻，林彦俊才想起自己没带钥匙，有些懊恼地一把抓起鞋柜上的钥匙。

 

没带钥匙这件事情真的可以列为林彦俊人生最不想发生的十大事情之首。陈立农早晨睡得很死，职业原因致使他有相对自由的工作时间，这对爱赖床睡懒觉的陈先生来说是莫大的福音。房子是顶楼的复式，主卧在二层，即便是清醒的人，也要花一点时间辨别门铃。不要讲是与周公密谈的陈先生了。有时林彦俊下楼买早餐忘记带钥匙，如果同时还没有带手机，那事情的结果就是陈先生只能啃硬巴巴的冷油条。

 

油条在林彦俊看来，是和咖啡一样的物品。简而言之，对身体不健康。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在早晨吃那么油腻的食物。如果说陈立农有什么地方特别吸引林彦俊，那可能是他几乎完全不符合林彦俊制定的所有人生准则。比如吃油条这件事。

 

林彦俊一直觉得搬到这个小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楼下的早餐铺，他们卖所有林彦俊不喜欢的食物——油条、麻球、炒年糕。卖所有陈立农喜欢的食物。尤其是油条，陈立农对此赞不绝口。他被哄骗着吃过一次，砸吧砸吧嘴，权衡后评价道，一般般吧。毕竟林彦俊很有原则。陈立农很喜欢林彦俊说他自己有原则。说这句话时林先生挑着半边眉毛，抿着嘴装作严肃的样子，陈立农喜欢亲到他喘不过气来。

 

楼下的早餐铺老板很热情，林彦俊每每都应付不过来。老板知道他和陈先生是一对，有时会调侃他，你先生应该更加主动一点呀。林彦俊将这句话传达给陈立农，确实让陈先生坚持买了一个星期的早餐。一个星期后，林彦俊得知陈立农和街坊邻居分享他们的爱情故事后，明文禁止陈立农买早餐。

 

于是林彦俊先生风雨无阻地买了二十七年的早餐。毕竟一个人结婚搬家，找到一个早餐摊，然后在这买一辈子的早餐，这才是该有的准则吧。还好老板同样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风雨无阻地摆了二十七年的摊。这让林彦俊觉得，偶尔老板热情地调侃他几句，也可以忍受过去。

 

他俩的口味很不一样。陈立农喜欢吃油腻的油条和麻球，林彦俊喜欢吃甜甜的豆浆和奶黄包。今天和平常不太一样，老板拿了一杯豆浆和两个奶黄包。

 

“和平常的一样。”林彦俊指了指油条。

 

老板包塑料袋的手停顿了一秒，抬起头露出询问的表情。

 

林彦俊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老板的视线移到墙上的日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今天可能会下雨噢。”老板找完钱，提醒道。

 

昨天看过天气预报说不会下雨，林彦俊相信有科学数据的气象台，但低沉的天空和随时都要聚在一起开派对的乌云让林彦俊有些动摇。还是买把雨伞吧，以防万一总是好的，而且陈先生特别讨厌湿哒哒的感觉。

 

 

 

林彦俊站在柜台前盯着三把雨伞足足十五分钟。

 

“请问你要买什么？”店员上前打断林彦俊的思考。

 

“雨伞。”林彦俊用看智障的眼神回应店员，“不然我还能买什么？”

 

“这三把雨伞都很好的。”店员假笑着推荐道。

 

“我自己会看。”林彦俊重新看起了雨伞。

 

又是十五分钟。

 

被无视的店员等得不耐烦了。

 

“这有什么区别吗？”店员疑惑地看着这个中年男人，“难不成你有选择恐惧症？”

 

林彦俊抬眼冷冷地扫过店员，回道：“关你屁事。”

 

“那你赶紧选一把呀。”

 

“他妈的我还不能看了？”

 

店员无奈地摆摆手，示意他继续浪费时间。

 

“这把，有兔子的这把。”

 

“哪把都有兔子呀。”

 

“哪有粉红色和蓝色的兔子。”林彦俊又以一种看智障的眼神回答道。

 

三十分钟，林彦俊买了一把白色兔子的雨伞。

 

开车前往目的地的路上，真如老板所说，下起了大雨。这年头连气象台都信不过，林彦俊暗骂道，踩紧油门。

 

 

 

“这把雨伞你应该喜欢吧。”林彦俊蹲下身转了转雨伞。

 

陈立农没有回答。

 

“我挑了好久。”林彦俊抬起头看那只白色的兔子，被雨滴打得有些模糊，“明明你才有选择恐惧症呢。”

 

“你看你，都被淋湿了。”

 

林彦俊抚上白色的石头，轻声说：“我好想你。”

 

 

林彦俊五十九岁，结婚二十七年。先生是一名摄影师，三周前赶赴叙利亚，在炮弹中丧生。

 

可林彦俊总是觉得，他还没有离开。

 

 

晚间七点半，林彦俊躺在沙发上睡觉。

 

他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从二十二岁到五十九岁。

 

TBC

试试看